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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失明（上）

本来打算码个短篇，结果写着写着又超额了，希望上中下能搞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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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诚被带回明家一个月之后，明楼就再没见过他脸上出现如此无助神情。

坐在病床上双手抱膝把自己缩成一团，因为他进门时发出的丁点声响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般紧张的抬头对着门口，眼神却空洞无神的没有焦点。

心如刀绞！

“阿诚。”

明楼有意的加重了脚步走到他床边，出声告诉他是自己。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明诚立刻收敛了脸上有些惶恐的表情，寻着声源转向他。

明明心理害怕又无助，在他面前却表现的若无其事。

这是他教的，沉稳持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明诚一直都做的很好，能让他在龙蛇混杂的上海各方势力间游刃有余。

可此刻明楼却只希望他还是那个刚来明家的阿诚，受伤了会躲在他怀里哭，害怕了会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躲在他身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惊惶无助却不让他知道。

“医生说你的眼球并没有受到损伤，只是视觉神经被血块压迫，所以才看不见，不是永久性失明。但是脑部手术风险大，建议让血块自行消退。”

不是永久性失明，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既有希望又绝望。

明楼知道他的骄傲，绝不愿被人同情，尤其是被他，所以他只是如实传达了医生的话，其它的一句也不多说。

“那这两天恐怕就要劳明长官自己开车上班了。”

阿诚的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眼睛也弯起来，让人看了也不由自主的高兴。只是明楼看着他如今空洞无神的双眼，却只觉得心都被揪起来，一阵阵的疼。

“又不是没了你就真的生活不能自理。”

明楼也同他开玩笑，只当平常时候。

只是之后病房里却迎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明楼原本无往不利的三寸不烂之舌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大哥，我想回家。”

倒是阿诚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我们回家。”

明楼头一次坐在驾驶座，才发现平时阿诚为什么总是喜欢看后视镜。

随着车子往前，光影在他身上交替。 阿诚坐的偏左，转头面对窗外，脸上是极度茫然，睫毛被风吹的微微颤动着，好像整个人把世界隔绝在外。这样的阿诚让明楼有种错觉，觉得他仿佛下一瞬就会从后座消失。

一阵没来由的心悸让明楼不由加重了脚下力道。

明台去了延安，大姐回了苏州，阿香嫁人也离开了。明楼除了阿诚不习惯别人服侍，阿诚又从没让人服侍过，也就没再招下人。

之前也没觉得什么，只是这次明楼引着阿诚进屋的时候，突然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

“大哥，咱们刚才应该在外面吃饭的。”

明楼看着阿诚摸索着找到沙发，忍着上前抚他的冲动，看着他碰了桌脚，撞了扶手，才终于坐上了沙发。

阿诚却在坐下来之后皱了皱眉，似乎真的很苦恼自己的“考虑不周”。

“看来今天晚上只能吃清水煮面了。”

明楼努力忽略心里的阵阵刺痛，脱了外衣走进书房挂起来，然后一边挽袖子往厨房走，一边语气不善的回应他的嫌弃。

“能吃到我亲手煮的面，还不知足？”

吃完饭，明诚趁着明楼洗碗的功夫自己摸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明楼听着他差点被椅子绊倒，上楼因为踩空了一层台阶低声惊呼，甚至摸索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开门进去。

明楼开着洗碗池的水，一步一步放轻了脚步跟在他身后，没出声，没帮忙。最后站在阿诚的房门边听见他摸索着上了床，明楼知道他肯定又坐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明楼决定给他三天时间。

只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明楼起床的时候，就看见阿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等他。听见他的脚步声，微微偏过头。

“大哥，早。”

明楼几乎以为他看见了，快几步走到他身后。

“这两天恐怕都要麻烦大哥做饭了。”

刚走近就听到他开口，语气比昨天轻快了许多。

明楼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只是阿诚看不见，所以仍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今天来不及熬粥了，就吃西式的吧！你先从厨房的壁橱里拿一袋面包出来，里面还有鸡蛋牛奶。面包先烤着，牛奶放到锅里热。然后从炉灶下边的柜子里拿煎锅，点火放一点油，油热之后把蛋打进去，煎到两面金黄……”

早餐过后阿诚没跟着明楼上班，虽然明楼对于放他一个人在家有百般的不放心，但到底不忍心真请个人来照顾他，明诚又保证他不会有事也就只能出了门。

明楼坐在政府办公厅一整天都心神不宁，送来的文件已经多的堆在桌面上却一个液看不进去。一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明楼接到了从明公馆打来的电话。

“大哥，我在上海饭店定了饭菜，你回家的时候记得带回来，不然今天又要吃清水煮面了。”

明楼提着饭菜进门的时候，阿诚已经摆好碗筷，坐在餐厅等他了。

洗碗的时候看着垃圾袋里砸碎了的几只白瓷碗，和上面残留的一点血迹，明楼让自己假装没看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明诚的眼睛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在家里活动却越来越自如。明楼不知道他每天到底在做些什么，阿诚也从来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打算。

只是今天明诚竟然没有按例让他带饭菜回去，明楼去饭店问，经理也告诉他今天没有外带的预定。

明楼心里一紧，只怕阿诚一个人在家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赶回家，却看见餐桌上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阿诚正在摆碗筷。听见明楼走近，头也不回的喊他吃饭。

“看不见真是不方便，做顿饭花了平时两倍时间。”

摸到椅子坐下，阿诚抓起筷子等着明楼入座。

听他笑着说话，明楼却只觉得眼睛一阵胀痛，几乎要流出泪来。

“不过我这耳朵倒是越来越好了，从你开车进花园我就听到了。鼻子也好了，这是……白菜豆腐！”

明楼不知道他做这一顿饭到底要费多大的功夫，手指上有几道细细的切痕，手背上一块明显的烫伤痕迹，衣服上被溅了油点也不自知……

“对了，我请阿香帮我带了几本盲文书来，正在学，这些菜也是她带来的。”

明楼一口饭含在嘴里无法下咽。

他看不见材料，只能靠摸的，只怕要反复的确认好几遍才能开始动手。调料要一个一个亲自去尝，

“阿诚……”

明诚正说着，却听明楼哽着嗓子喊他。

“怎么，不好吃了？”

阿诚歪着头“看”他，明楼嗓子发痛，吞下了嘴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的饭菜。

“是比以前差了点。”

明明是在挑三拣四，明楼却看到阿诚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